受訪者：彭康健，東海大學總務長

時間：2019年5月1日 下午14：00-15：30

地點：總務處

整理：張運宗

 

【編按】「我剛進東海時聽說學校要蓋綜合活動大樓，轉眼我就要退休了，還是只聞樓梯響。」前兩年一位資深老師說出了東海師生多年來普遍的想法。今年董事會終於正式核准綜合活動大樓與學生宿舍興建預算案，DDS為此特專訪總務長。

 

 

維護地景的人文特質

 

　　當初校長找我做總務長，特別提到的任務就是綜合活動大樓和學生宿舍興建案，我願意承擔重任，只是沒想到，原來總務處積壓了許多陳年舊案也必須一一清理。我常開玩笑這是相當繁瑣累人的「清倉」工作，但想著能為學校、學生做一點兒事，我只能盡力而為了。

 

　　綜合活動大樓能夠正式上路，可想而知是經過很多年很多人的努力，我只是完成最後一哩路。^註一 過程中雖然有很多單位的不同意見，但我事前已和體育室進行反覆的溝通，所以能在取得共識下推動工作。此外，我擁有校外從業20多年專業建築師的背景，預算編列非常詳細，這在向董事會報告時很具說服力。

 

　　東海很早就請了AECOM公司針對校園資產活化進行評估規劃，^註二 也對綜合活動大樓的選址做了很多的分析，如IBA、玉門路口、第二教學區等，但皆因位置太遠或各種不同用途等因素，無法取得共識。後來傾向目前校門口游泳池的位置，具有位置適中，交通便利的優點，但會碰到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交通的問題。那裡是十字路口，一定要做交通評估，但因為是非常容易塞車的路段，交評很可能不會通過，或者被要求參照對面榮總新大樓的作法，東移100公尺，那麼大操場就被毀了。第二個是臺中都市發展計畫中捷運藍線2028年通車的問題。因為台灣大道是臺中的主動脈，目前我們只能相信市政府一定會蓋捷運，東海有三個站，牧場、校門口、別墅，捷運站的位置就成為重點了。牧場周遭有台糖、澄清的競爭，東海校門口擁有最大優勢，因為榮總已經沒有地了，所以我覺得校門口的空間應該保留，未來和市政府共構，對東海是難得的利基。

 

　　我當總務長後，提醒AECOM體育館後方的完整空間或許可以列入考量，結果很快獲得普遍的認同。舊體育館的地點非常理想，周遭環境可以形成一個體育園區的概念。當初陳其寬和張肇康設計體育館時有一座游泳池，但張肇康基於東海濃郁的人文特質，認為體育館的超大量體會影響地景，所以往下壓，挖了很深的地下室，結果經費用罄，游泳池只能告吹。也就是說，體育館原本就不只是一幢體育館而已，在創校之初，就是一個體育區的規劃。

 

　　此次興建綜合活動大樓，原本許多人希望蓋出一幢華麗地標，但經過多次溝通，大多數的人也接受因應東海特有的人文特質並維護地景風貌的基本原則，從而形成一個完整的體育園區，無形中，也完成了陳其寬和張肇康的設計初衷，也讓我們更深刻地思考新、舊之間的關係。

 

 

新舊之間的典範建立

 

　　舊體育館即使放在今日都是一個獨特的建築，不僅是三角拱鋼構的巨大單一量體，而且裡面充滿許多卓越的設計構思。例如，木地板經過60年，除了少數汰換外，基本上完好如初。為什麼？因為當初設計了透氣孔，木地板之間是透氣的，這是很棒的建築工藝。再如，原初的窗戶是推式設計，有的內推，有的外推，藉此產生空氣的流動以達到通風的效果。後來改成拉式的鋁窗，無法產生氣流通風，只好加大冷氣輸出，反而造成資源浪費。藉由此次興建綜合活動大樓，我特別向文化部申請了一筆相對基金8百萬，學校出資4百萬，總經費不超過2千萬的原則下，將舊體育館進行整理、復原。我希望藉由此次整理，能找回一些遺失的東西。

 

　　回到綜合活動大樓的議題上，大家試想，一個可以容納1千5百個座位的體育館，加上羽毛球場、室內跑道、行政、休閒區域等，這是很大的量體，舊體育館也是一個很大的量體，兩者如何和諧的放在一起？這是一個高難度的設計。

 

　　曾經有位建築師將綜合活動大樓設計成舊體育館一樣的造型，我們覺得沒有創新思維，所以不予採納。現在的綜合活動大樓，以極具現代感的造型和舊體育館呼應，且其特殊結構比較節省經費、易於維修。穿廊與穿堂的設計最能代表綜合活動大樓的創新設計，它並沒有和舊體育館完全連接，而是用了一個穿廊輕輕連接，再接上一個穿堂作為開放的緩衝空間。

 

　　穿堂裡面有辦公室、韻律教室、健身房、便利商店等，以後學生可以在這個緩衝空間取得教學、社交、休閒的所需。更有意思的是，這個緩衝空間以一個超大階梯直接連到大操場，讓大操場成為很好的疏散空間。所以這個穿堂不僅是平衡兩個龐大量體的緩衝空間，而且是教學、生活的空間，也是一個主要通道，連結一個完整的體育園區。

 

　　此外，綜合活動大樓還有許多獨特的設計，例如，室內跑道可以遠眺教堂，瀏覽校園的天際線，以及落實了符合「綠色」「智慧」校園的建築計畫。

 

 

東海未來60年的影響力？

 

　　全世界絕大多數的建築評審都是公開，綜合活動大樓一案卻被要求不得公布評審名單，雖然有違常例，倒也沒有引起任何爭議。此次共有7位評審，4位外聘，3位校內，除了建築系系主任和體育室系主任之外，校內工作小組推派詹耀文老師代表參加。校外評審包括專業建築師、結構博士等等，都是業界具備高知名度的重量級人士，整體水準相當高。我擔任主持人，負責串場，評審團主席則由王重平建築師擔任，他是李祖原聯合建築師事務所的創辦合夥人，地位資深崇高。有趣的是，到了現場大家才發現，詹耀文老師才是評審團中最資深者。

 

　　此案吸引7位建築師參與，都是東海畢業，可見東海建築系培養的學生在建築業已普遍開花，這是可喜的現象。由於都是東海校友、建築系系友，所以評審過程不同一般不重溝通的報告模式，反倒像是建築系在評論畢業設計。

 

　　除了建築師本身提出的說明之外，在評審之前，我們做了很多功課，每位評審手上都有一份詳細的評估資料。即使如此，詹老師認為，很多細節可以再修正，但具備高度的理想必須非常明確。因此，評審問了許多具有高度的問題，例如，作品對於未來東海60年有什麼影響力？並且給了建築師很多思考、對話的空間。可以說，這不是一個打分數的過程，而是討論設計之於理想追求的過程。

 

　　經過三輪評分，最後由境向聯合建築師事務所陳良全建築師獲得設計監造權。陳建築師在東海建築畢業（1980 年）後，取得哈佛大學建築暨都市設計碩士，歷年作品備受肯定，例如「國立傳統藝術中心」獲得遠東建築獎傑出建築設計獎，「國立台東大學圖資館」獲得台灣建築佳作獎，並被國際知名建築師網站architizer.com列為世界8個特色圖書館之首。

 

　　由於東海是山坡地，綜合活動大樓興建必須做水土保持評估，樂觀的看，建築執照就要跑14個月，施工20至24個月，預計111年9月完工。過去蓋房子就是單純的蓋房子，這一次陳建築師和我將在建築系開設一門課，讓實務融入課程之中，成為教學的一個環節，同時帶著學生做一次完整的紀錄，這也算是東海校園建築的一個創舉。

 

 

學生宿舍是「家庭」？「套房」？

 

　　優美校園裡的老師宿舍原本是東海吸引優秀老師願意任教東海的優勢，但危機日益嚴重。學校目前有400多戶教師宿舍，年資未滿三年的新聘專任教師，可以申請配借新進教師宿舍，以4學期為限，期滿搬離，再依正規程序申請。簡單說，退休宿舍早已住滿，按照目前的進度，再過10年，80%的宿舍裡住得都是退休老師。

 

　　教師宿舍的問題暫時難以解決，新建學生宿舍則一直被放在檯面上討論。面對少子化，東海的優美環境裡的學生宿舍一直被視作東海招生的最大優勢之一，校方一直在評估提高學生住宿率的可能性。連同綜合活動大樓，新建學生宿舍也通過董事會核准，預計6月公開競圖，8月選出建築師，9月開學召開公聽會。

 

　　學生宿舍選址同樣經過多方考量，例如，男白宮後面連接16、17棟的幾個球場、第二校區宿舍旁邊，但不同的意見太多，包括學生覺得摩托車出入不方便、位置離主教學區太遠等等，因而暫時擱置，未來再予利用。最後決定男生宿舍21棟後面到台灣大道圍牆的地段，這塊地很完整、產權清楚，且具備兩個優點。第一，東海沿台灣大道有2.2公里，這條線一直都沒有打開過，可藉此作為實驗，將緊接台灣大道的部分設計成店舖，看看開放後的效果如何。第二、學生常常順向、逆向行駛在人行道上，發生事故屢見不鮮。這個位置接近東別，或許可以某種程度部分緩解學生行駛摩托車的問題。同時也和東別的商店接連成一線，看看能否產生加乘效果。

 

　　原本，我們希望學生宿舍能以「家庭式」為主的設計概念，因為東海若仍停留在套房思維，就會失去競爭力。早期的學生往別墅或遠東街、國際街移動，套房並不多見，而以「家庭式」居多，人與人會有較為緊密的關係，在生活中會產生不同的摩擦，也就出現多元學習的可能。後來新建的樓房以套房居多，人與人的關係也就日益疏離。就現實面來看，四人套房不僅失去特色，也抵不上東海周遭遍佈單人套房的吸引力。

 

　　面對少子化，如果學生人數下降，「家庭式」還能轉型成為老師的宿舍。再者，可以作為service apartment，不僅能吸引客座教授來東海，寒暑假時也能開放給家庭短期度假，增加學校收入。簡單說，「家庭式」比「套房」具備更大的運用彈性。

 

　　不過，「家庭式」的設計概念受到不同意見的阻力，目前新建學生宿舍仍以四人套房為主體設計。

 

 

歷史建築的創新思維

 

　　如果大家認同學生住宿是東海在少子化中吸引學生的利基，除了新建宿舍之外，舊宿舍也必須納入考量。這是已經超過60年的歷史建築，必須完整保留，雖然家具更新了，但宿舍的規劃內容還是舊思維，如何每年編列預算，改善具有現代思維的舒適環境是應該努力思考的方向。

 

　　例如，我找到一種讓每間宿舍擁有獨立的乾濕分離廁所的方法，已經試做了兩間，男生宿舍做了一間二人的博士房，女生宿舍做了一個四人房。不只有廁所，因為空間的調整，還能有一個小客廳，每個床位都有降低打擾的獨立空間。學生反應相當良好，但能否大幅施作？取決於經費。一間約需40萬，如果全面改換，所費不貲。最近我帶校友總會前會長黃成鋒參觀，他也親見學生的正面反應，學生還會自主排班清掃呢！所以黃會長主動提出東海人都住過宿舍，因此可以發動校友募款。結果如何，目前不得而知，但我們樂觀其成。

 

　　再舉幾個例子，我們在男生、女生宿舍許多棟都做了廚房，從早餐到宵夜，使用率相當高。在學生時代，洗衣是很好的交誼時間與空間，所以我們新增了現代的洗衣空間；女生宿舍已經完成，男生宿舍等舊洗衣部的合約到期，就要開始做了。前陣子，我們還在男生宿舍浴室裝了一個按摩噴頭，結果大家搶著排隊，自發規定一個人只能洗10分鐘！

 

　　舊宿舍是歷史建築，不能拆除，何況低密度的配置，能讓每個人都有足夠的生活空間，這是先天的優勢，如果放入新思維，重做內部規劃，甚至嘗試大膽一點的空間配置，例如改成兩人房、套房，或是家庭式，再加上東海豐厚的人文特質賦予宿舍新舊對話的詮釋，這就有機會吸引學生入住，創造招生的利基。

 

 

註一：綜合活動大樓和學生宿舍興建案討論許久，重新端上檯面的過程，參見〈何肇寶談校園建設〉。

註二：參見〈詹家昌談校企和資產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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